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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我们一直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即对技术史有着深刻的影响的四大发明出自古代中国。纸,就是四大发明之一,其它三项发明分别是印刷术、罗盘及火药(或者烟火)。

        纸从中国传到欧洲的过程漫长而缓慢,直至13世纪才终于到达欧洲,导致人们在很大程度上忘记了它的起源,这一情况直到17世纪才有所改观。

纸张

        对纸张发明的日期,或者更宽泛地讲,对纸张发明的时代仍有争论,争论有时甚至非常激烈。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纸是公元初的东汉(25-220)时代的发明。这一当时新出现的书写材料重量上比竹子和木头轻,价格比丝绸便宜,所以迅速征服了整个中华大地,其影响深远而持久,并一步一步地传到了遥远的西方。

从丝帛和竹简到纸张

       中国的纸张并不是与中文的书写同时诞生的。自古以来,中国人就在使用不同性质的材料进行书写。他们最早使用的是占卜用的龟甲或骨头,后来使用的还有青铜、陶器及石头。最迟在公元前6世纪,竹子也被用于书写,后来又开始用丝帛,此类材料也促成了书籍的制作。沙畹(Edouard Chavannes ,1865-1918)1905年在《亚洲学报》(Journal asiatique)上发表过一篇著名的文章《纸未发明前之中国书》(Les livres chinois avant l’invention du papier ),对这一情况予以了描绘。如果说,由于大量竹简、木简、丝帛的古书和档案的发掘,导致这篇文章中的部分内容失去现实的基础,可是这篇文章仍然是这一目前迅猛发展的领域的奠基之作。竹简、木简、丝帛这几样材料在垄断了书籍的诞生及初始发展阶段的前几个世纪后,最终渐渐让位于纸张。纸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是作为丝帛的替代品而出现的,它的生产比丝帛更简单也更便宜,使用范围因而逐渐扩大,开始时作为包装材料,后来成为了书写材料。于此同时,纸的生产技术也不断进步,但是其发展阶段很难得到准确的描述。

纸的制作

        在中国古代文献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多种类型用途各异的纸张,特别是所有种类的加工纸、染色纸或有装饰的纸,但是这些文献很少有描述纸本身制作的各级复杂工序的配方。除了几个简单介绍13世纪至15世纪间用槠树(Broussonetia papyrifera)造纸的配方之外,只有宋应星(1587-约1666年)编撰的著名的《天工开物》一书中,我们可以找到相对详细的竹纸及桑皮纸的制作方法。该书成于1637年,是极少数致力于介绍中国传统技艺以及中国农业技术的书籍中的一本。本书所涉及的技艺涵盖了农业、冶金、服装、瓷器,还包括染色及交通工具等等,其中也有对纸和墨的介绍,但是没有关于印刷的内容。这本书中使用了大量的插图,关于纸张的有五张插图,分别展示了竹子的切割、浸渍、煮、制纸、沥水及烘干的过程。

欧洲人与中国纸

        在金尼阁(Nicolas Trigault,1577-1628)根据利玛窦(Matteo Ricci, 1552-1610)回忆录讲述《基督教远征中国史》(Histoire de l’expédition chrestienne au royaume de la Chine entreprise par les P.P. de la Compagnie de Jésus)的时候,《天工开物》尚未出版。彼时中国的木板印刷制作书籍的高效率颇令利玛窦眼界大开,但是说到中国纸时却吝于溢美之词,因为中国纸跟西方纸比起来容易被撕坏。前一种是用竹子做成的纸,而后一种是用碎布做成的。别的传教士并不认同他的观点,比如李明(Louis Le Comte ,1655-1729)在他的《中国近世报道》(Nouveaux mémoires sur l’état présent de la Chine ,1696)一书中,赞叹于中国纸的精细与柔软,只是叹惜它的使用寿命相对太短。但让中国纸获得大范围认知的是杜赫德(Jean-Baptiste du Halde ,1674-1743),他在其《中华帝国及其所属鞑靼地区的地理、历史、编年纪、政治和博物》( Description géographique, historique, chronologique, politique, et physique de l’empire de la Chine et de la Tartarie chinoise… 1735, 第二卷)一书中,根据殷弘绪(P. d’Entrecolles ,1664-1741)所提供的信息描述了一些更有意思的细节。之后不久,天文学家约瑟夫·德拉朗德(Joseph de La Lande,1732-1807)在科学院的一项报告中,编写了一份用于完善法国造纸的技术清单,他指出,“在一个野蛮和黑暗的时代,神秘笼罩,最实用的技艺仍然处在萌芽状态,要经过数个世纪,才会出现一道工序、一项发现,而且有的甫一诞生,除了让独夫或少数人享用获利以外,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纸,其使用在今天已经变得如此广泛,带来如斯的方便,千年以来就在亚洲为人所熟知,欧洲了解纸也已有两个世纪了,纸的使用也越来越泛。但是工艺的使用者往往为工艺的进步设置障碍,学者应该知道如何扫平道路。”杜赫德所介绍的关于中国纸的信息出现在1761年出版的《造纸的艺术》一书中。

         在这一时期,准确地说,“小大臣”亨利·贝尔坦(Henri Bertin ,1720-1792)——路易十四的国务大臣,正全力发展法国农业和采矿业。他同时也负责对印度公司的管理,他对中国及其产品及工艺都很感兴趣。他对纸也不陌生。传教士已经寄给他好几个介绍造纸水彩画系列。此外还有介绍瓷器制造的,正值法国瓷器制造刚刚起步之时。已知的至少有两个介绍造纸的水彩画系列。一个来自于狄马列(Nicolas Desmarest,1725-1815),现藏法兰西学会(Institut de France)图书馆 ,另一套画作来自路易-弗朗索瓦·德拉图尔(Louis-François Delatour ,1727-1807)。狄马列是制造业的总督,曾经拜访过荷兰的造纸厂,而德拉图尔是印刷商及书商,他与北京的耶稣会传教士蒋友仁(Michel Benoist ,1715-1774)有直接的联系。蒋友仁神父在寄到法国的这一套27副图配上了解释的文字。这些图从未得到传播,直到帝国末期,才部分地出现在了《中国技艺、行业及文化——版画源自路易十四、路易十五和路易十六资助的驻北京法国及外国传教士所绘图画,并附有其解释》(Arts, métiers et cultures de la Chine, représentés dans une suite de gravures exécutées d’après les dessins originaux envoyés de Pékin, accompagnés des explications données parles Missionnaires français et étrangers, pensionnés par Louis XIV, Louis XV et Louis XVI, et de celles puisées dans les voyages les plus récens )一书中。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法兰西学院创立了汉文与鞑靼文、满文语言文学教席,将其授予了雷慕沙(Jean-Pierre Abel Rémusat,1788-1832)。雷慕沙的接班人是儒莲(Stanislas Julien,1797-1873)。儒莲兴趣广泛,涉猎多重领域,如历史、文学、宗教等等,但是除此之外,他还对科技史具有浓厚的兴趣。他比较经常地会到科学院做关于米饭、茶、染料及其他产品的报告。他还翻译了《天工开物》中关于造纸的章节,发表在了科学院会议报告(10,1840)中,题为《中国造纸工序》(Description des procédés des chinois pour la fabrication du papier )。他后来把这段翻译以及其他的翻译一同发表在化学家保罗·尚皮翁(Paul Champion)的《中华帝国的古代及现代工业》(Industries anciennes et modernes de l’empire chinois ,1861)一书中。